張筱膺:用山水構築內心世相
文/堯遠生


      隋唐以降,總有一批人、或是文人喜歡在中國畫的領域裡尋找一片屬於自己精神以及性靈上的樂土,為的僅僅是那份直抒胸臆的超脫與超然。在當今,同樣有著這麼一批人,也有這麼一個人。
    張筱膺,滿族血統,號雙芝閣主人。祖上曾有人位至東北巡撫,以武功名世,曾率眾抗俄;亦喜書畫收藏。因文革前後家道中落,收藏大多逸失無蹤。自雲幼年時曾見長輩攜鄭板橋書畫出售,得萬餘元補貼家用。
    張筱膺自幼喜畫,後入魯迅美術學院專習中國書畫。之後南下金陵,求學問道于南京藝術學院,跟隨業師方駿先生專攻山水。獲碩士學位後定居于南京,從事高校藝術教育工作。辛卯年再拜入上海大學王孟奇先生門下,研讀中國畫創作方向博士學位。
    本是生活在紅牆碧瓦內的北國“才女”,轉而成為棲居於小橋流水畔的江南“驕子”。地理空間的遷徙更多的成就了張筱膺歷史文化觀的融合:她的文化觀中既表現出滿族人質樸天真的一面,又明顯的流露出所受到的南方文化俊秀婉約的影響。
    張筱膺師輩皆雲其天資聰穎、才華卓犖,是個“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人。這既是對其才華的褒獎,其實也是對她個性的反映。張筱膺之所以能夠在利來利往的時下保存一份清新脫俗,皆因在山水中尋得了一片脫俗的桃源淨土。長年在這片淨土裡陶冶、修煉就自然而然地使人少了一份圓滑,多了一份清雅;少了一份汙濁,多了一份釋然。張筱膺就是這樣用藝術家的筆蘸著由清雅、超脫、釋然等交融而成的墨汁描繪著心中那份滿族才女的純真、南國驕子靈氣。於是,欣賞張筱膺的畫作同樣也能清洗我們內心的塵埃、靈台的汙濁。
    張筱膺的山水能給我們兩種大的感覺:第一,她繼承了中國畫的優秀傳統;第二,她在自由創作中發揮了個人獨特的藝術風格。中國畫自古以來都是一種內心的修煉加上外在的功力而成的的綜合藝術,古人有:“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之說。她一直在傳統優秀的中國畫裡來回地探索古人的技法,以及高於技法的中國畫境界。因此,我們在她的作品中既可以欣賞到優秀的傳統的中國畫因素。比如,藍瑛的格調、龔賢的用筆,等等。又可以賞析她在傳統國畫中汲取了看似不可能完美組合在同一個畫面中的兩個矛盾對立的極端因素:一、用墨的極端。(清代有一批畫家(如程邃)在畫面中追求金石氣息,就是用枯墨的極端表現)二、用水的極端。(宋代米芾父子的“米氏”山水,即是用水的極端例子)如果把這種極端視作庸人的禁忌,而才子手筆所向,再多的禁忌也要退避三舍。這,就是張筱膺;這,就是張筱膺的中國畫——枯而不燥、潤而不漲,既有金石氣息的同時又擁有了一種典雅的溫潤。
    張筱膺的山水寫生顯然有其獨特的個人風格。第一,畫面中的園林石技法,也就是所謂的皴法。用一個諸如披麻皴、荷葉皴、斧劈皴等專業術語來定義的話,姑且稱之為“點點皴”,這種技法不僅僅出現在她的園林石中,只是這裡表現的更為完美。第二,她的作品中樹葉的畫法用形似“丫丫”的符號,且大量地重複使用,似乎是屬於自己的一種“丫丫葉法”。第三,畫面中豐富的色彩:花青、赭石、胭脂、三綠,以及調和的淡紫色等營造出來的格調,這種格調,我習慣地稱為“典雅調”。在寫意山水畫裡用如此豐富的顏色是屬於她的獨創,色雜必花也許是平庸者的框界,但它卻是“藝高人膽大”的追求。第四,從總體上分析,畫面中枯而不躁、潤而不漲的技法,深邃的意境,典雅的格調,這些就足以塑造她畫面中的唯美。因此,她的畫可以說是“唯美派”的。
    張筱膺對中國山水畫的未來發展方向有自己獨到的見地和選擇。在近幾年的中國畫創作中,她的走向是這麼一個路子:以傳統的中國畫要素作為自己創作畫面中的主要支撐,到汲取西方藝術的構圖、設色為己用,再到中西藝術文化的融合。在這整個過程中,她選擇的主線還是以中國畫的要素為主,西方藝術文化的要素為輔。
    傳統的中國畫起初具有很強的功利性、階級性,以及政治性,它的初衷是成教化、助人論,只有中國畫在慢慢地發展以後,尤其是北宋的文人、士人加入這個行列,中國畫的性質才得以改變,甚至是多元,最終中國畫成為文人、士人抒發本體的感情、思想,以及美學上意境的一種手段,而不再是起初的成教化、助人論的一種目的。所以,中國畫發展到最終是畫家本體在追求一種具有中國藝術特色的講究融會貫通、流注中國文化的整體精神的唯心主義追求。王維的畫被後人稱為“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在另一個層面上來說是這種唯心主義追求的一個例子。回過頭來欣賞張筱膺的中國畫就會發現畫面中透露出來的唯美,就是她一直在中國畫領域裡對內心情感、思想、美學,以及唯心主義的追求與嚮往。
    古人有書畫同源一說,對於這句話,我們也許可以這樣理解:畫家的書法水準的高低在一定的程度上決定了畫家在中國畫領域裡的成就的高低。這樣的例子在古代可以說是不勝枚舉,僅僅近代就有:黃賓虹、吳昌碩、齊白石,等等。因此,對中國畫畫家來講書畫並擅是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最高的要求之一。在張筱膺的畫面中,關於那落款裡的為數不多的字跡就足以折射出她是一個工書法的畫家。當然,這種書法的功底至少可以說明她在弘一法師那裡取了不少的真經。
    陳傳席在《法以去弊,法亦生弊》中有“文人作畫,如詞家之寫詞,貴在清空,不在質實”之語,張筱膺山水給人的不正是這種令人心曠神怡、浸心陶醉的清空之感嗎?我們欣賞一個人、一幅畫、一本書、一首詩,真正欣賞的往往不是那人、那畫、那書、那詩本身,而是從中看到了我們自己嚮往的內心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