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有人唱大风
——胡秋萍其人其书
周俊杰


    她隽秀,且爽朗,典型的北方女孩儿,现在一家报社当记者编辑,她喜欢文学,爱好诗词,但这均是她的“副业”,她从十几岁当演员到现在,把主要精力、将身心都交给了似乎本来不该她从事的寂寞之道——书法。十几岁,她写颜,颜体的大度、庄重,甚至有点臃肿,与这位文秀的女孩不相称,但她却疾迷于此,每天临池不倦,写了多年的颜柳,打下了扎实基本功。
20岁左右,她抛却了颜,毕竟颜的过分正统、威严与女孩儿的心律、情感有相当大的距离。不过她并未改为秀美一路,她说,她对那些过分阴柔的东西不感兴趣。于是她迷上了豪放且率意的王铎。
    由中原这片热土和黄河水所哺育成长起来的她,没有江南女子娇柔、秀媚的气质,她率真、无城府,血管里流的是由甲骨文、钟鼎文、魏碑这些中原文化精萃所凝成的血,表面的淑丽与内心浓郁情感的澎湃不和协却又是如此真切地糅在一起,形成了她那纯艺术家的以豪放主调的性格和气质。她爱登山,爱到旷野上奔跑,爱读李杜苏辛;她崇拜杰克.伦敦,贝多芬,喜爱乔治.桑;她写了不少新、旧体诗,多深沉、豪放,偶有婉约,却少百转回肠,愁情万种之小巧情调,直抒胸臆。所以王铎那排 雄肆、如奔泉渴骥的气势深深打动了她,她说:像僧侣和教徒需要经书和做佛事一样,王书所展现的风采、意味,已和她心灵的需要极为契合。她极其投入地欣赏、临写,并以其意进行创作,王书笔法的灿烂、墨色的丰富,章法的奇崛,对她构成了谜一样的世界,使她陶醉不已。
    她主功行书,其结体、气势基本取法王铎,而用笔则抛却了王书源于晋、唐行、楷的顿挫,直接取法大篆之浑圆、隶书之转折,将可能出现的圭角减弱,此种笔法为当代不少书家所钟,因为在时人眼中,唐书过分强调起笔与转折的顿挫不免有几分俗意。从她“镂月裁云”这件横批中可明显地看到这种特色。最近她所书柳永《八声甘州词》四条屏,集中地体现了她的审美追求和用笔特征:字的大小、上下的连贯,左右的揖让,墨色的干湿浓淡的丰富变化,显示了她娴熟的创作技巧。作品不仅气息畅达,充满了“势”的跌宕和潇洒,在审美“度”的把握上也颇具功力:作品豪放、爽健,却并未失之野或躁。做到这一点,恐怕决非整日纯磨笔头所能企及,重要的还须靠艺术素养,在直觉的把握中融进理性的因素。
    她同时攻大草,一得力于王铎,二得力于怀素。王铎草书基本临“二王”,由小放大,在笔法、章法上进行了大胆变革;怀素则自得天籁,充满了狂狷之气。她以篆隶笔法、王之结体,写素之气势,字距行距更加茂密,加之喜写八尺长轴,因而其作品(包括行书)有一般咄咄逼人之豪气。你站在它面前,不论你是否欣赏,但都不可能不被震撼。
    她也写小楷,写篆隶,但她决不写如文征明那隽美得连18岁女孩都自叹弗如的风格,她感到那音律太柔、太甜、太美,尽管它甜得象山泉,清得如小溪,但她感到缺乏一种艺术上能引起人们为之颤栗的冲动感,于是她选择了魏碑,将大字写小,她又不愿写成蝇头小楷,她的小楷,只是比中楷略小罢了。写篆,她只取金文,其目的不是为了创作,而是借用其笔法,吸收其气息,将大篆的浑朴、厚拙和中锋圆浑的笔法转用于行草书。她写隶,不喜《曹全》,她觉得太秀;她不喜《乙瑛》,她感到太规整、太熟,故一入手便写《张迁》,《张迁》的沉厚、朴拙、奇崛使她动心。她写这些书体,均作为行、草书的“体外功”,以丰富她所钟爱的王体。
    从1986年她获“黄河杯”书法大赛一等奖后,作品连续入选了第三、四、五、六届全国展和全国中青展(三届中青展获优秀作品奖)、国际临书大展、第二届“墨海弄潮展”、中日第一、二届妇女书法交流展等一系列中外重要的书展,荣获河南第二书法“龙门奖”银奖;她的论文入选“全国第三届书学讨论会”;1989年作为中国妇女书法家代表团成员出访日本,成绩斐然,为书坛所瞩目。
    在当代书坛中,作为青年女书家,她与南京孙晓云一北一南,一豪放一隽秀,且均能诗能文,当属才女之列。她们看似潇洒地在翰墨的大海中自由地徜徉,其实做得都很苦,很实在,也极为投入。当孙晓云在10年前发出“嫁给书法”的誓言后,秋萍不无感慨地说,能有一件事让你为之疾迷,足矣!因为她能感到在整个书法活动过程中不断地完善着自我,实现着自我,超越着自我,她似乎只有在书法中才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她说:“我将自己交给了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