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古人情怀“翻译”给现代人听
——我看韩步勇先生的画
傅京生




    在自家的责任田里,韩步勇挥汗耕耘。他有三分菜地,时常在那里浇水施肥,并且,还不断在田边种树,他全部身心且而兴致勃勃融入如是的细枝末节,所以才镌刻出了他的人生的细腻。在自家的生活中,步勇沉浸在自己生命的溪流,所以,我们才能感受到,天底下原来还有这样的人生律动。

    步勇的老爸,是接了孔子回家的人。他家风纯正,自幼就懂得治国、齐家、平天下那套把戏。然而,当我们去敲步勇现在的精神家园的大门,开门的却是庄子。是庄子,给他造好了精神家园,让他去那里生活、思想和工作。所以,他的全部家当,或是说,他的全部精神境界,便是他的画着菜园子、种着树木的山乡野水庄园。

    在这个具有特定精神意味的园子里,我们发现,古人论造园艺术时所说的“三分园子,七分主人”,正好适用于在这个园子里生活着的他和园子自己的生命状态。这就是说,庄子造好的那个园子,因步勇的莅临而精彩,元代的高则诚(号菜根道人)题《青山白云图》:“昨夜山中宿雨晴,白云绿树最分明;茅堂早起无他事,去看溪南新水生。”这就是画中的青山、白云、溪水,因了菜根道人的这首诗跋,而有生命,而精彩。绘画的问题,总而言之,是文化问题。讲绘画,不能离开文化脱空讲,在繁忙喧嚣而世人易于焦躁的时代,步勇的画,悬空而立,立起了一片让我们神思不已、不忍释卷的精神家园。

    总之,步勇是懂得感悟生活的人。从他那清新质朴的画作中,我们能够发现,人生的幸福,不在于你拥有多少,而在于你是否懂得生活。步勇的画,是由懂得生活、懂得感悟的他,在心灵中演译出来的。在他的画中,他通过自己的笔墨,表达了他自己对生活的特殊的态度。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特殊的态度,所以,我们才倍加喜欢他的画。



    其实,每个人在社会中,都会身不由己。人们在拉康所说的“镜像”中,都在寻求着适合自己的最佳位置和最合适的生活方式。但是,适合自己的最佳位置和所谓的最合适的生活方式,却往往并不是自己精神上最为向往和追求的。因此,步勇的画,也就有了存在的现实特定价值和意义。

    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其实,是对静谧、清新、高洁的生命境界的寻找。虽然,步勇并没有刻意地去给每一幅作品赋予一个说教式的主题,但步勇还是在下意识中,不仅在他的画作中,用诗化的叙事的方式,营造了一方“宿雨初晴”式的水土,而且,那笔墨的语言味道,那画面扑面而来的鲜活的生活气息,都能在一霎之间,引发我们对心灵自由与圣贤精神相聚的渴望。他的画,有一种友善的驱动力,能让我们在此间,流露出对养育我们心灵的那方水土的无限的向往。由此,我们突然意会到,在物欲化时代,我们其实仍然是崇尚清新、质朴的情感生活的人。

    一言以蔽之,步勇的画,有灵气,切入点新鲜,尽管只是乡间一隅,但他世事洞明,故他的画,绝不攒缀,而能草木通情、云树醒透。所以,我们有理由说,步勇的精神境界,来源于与自我对应的具有大我属性的社会良知心实体。这便是一种活跃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的文化河流里面的与“儒学文脉”和而不同的“庄学”实体。在某种意义桑,它不完全是步勇个体心灵借笔墨意味和笔墨精神的直接显现,而是作为普遍本质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心灵,借助庄子逍遥学说的思想的畅游。这也是一种与儒家的圣贤心灵不同的心灵显现。于是,我们发现,步勇的精神实体,其实,便是意在王阳明所孜孜以求的“良心”的发愿与发挥。因为,他能通过升华其笔墨艺术的“良能”,重建我们的意义世界。

    总之,韩步勇的画,如清溪潺潺流过心田,似晓风残月纤纤映在眼帘。这是他在在视觉心理的解释学里,他发挥着的,正是“如”这个字“映带左右”,以及,“似”这个字“睨视大小”的神思妙用。所以,虽是他仅仅拣其一叶,我们便能如见“庄学”大体;所以,原则上,他也是举其大体,变能让我们毫不费心地因能见其枝叶,而如见大树。这之中,以“仁者爱人”著名的孔子,在审美深意上,被崇尚自由、恣肆的庄子的自然、无为所利用。



    步勇的画,总是灵光闪闪,万种通透,让我们回味无穷。他每天种菜、植树,送来一阵清新、纯朴、平和的风。那是舒畅心灵的清凉的风。其实,这是中国古人的诗意生活的现代版的“翻译”。他是把古人的情怀,“翻译”给现代人听。所以,那平和,舒畅的风,如曲《西出阳关》,是对一种逝去的细腻情怀所作的怀想。在文化口红和假面粉饰的时代,他的画,让我们看到生活中,还曾有过如是的清新、纯朴的美。

    在如上意义上,步勇的画,是中国人的精神史诗的短篇,但他的作品仍无不是睿智的碎金,故若贯串疏通,亦无不华彩流溢。这就是说,步勇所构建的那个质朴而干净的世界,是个十字打开、无所隐遁的尽性逍遥的大系统:在纵向上,他的作品的精神主题,疏通了挺立的自由主体人格通道,开通了刚健清新的人格血脉;在横向上,他处理好了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交通互融的途径,也开辟了中国传统绘画超越古今对立的狭隘局限,既充分展示了传统文化的内在价值骨架,又充分显现了传统向现代发展的无限开放的可能性。

    所以,我喜欢步勇的画。他能极为到位地应用好自己的技法语言和笔墨现实,不仅能使画面的形象鲜活而有生命,给予观赏者以无限想象的空间,而且,还能极到位地使绘画本身由笔墨构成的艺术情趣和形式美感,得以准确地显现其特定的精神旨归,从而,使他的“意象”所表达的的精神主旨,能在画面图像之上自由翱翔。所以,在我看来,往大了说,在这个人心容易迷茫、易于奔逐浮尘的时代,他是通过自己的画面,建立了一个独立的以“目击道存”的方式而活跃着的视觉学统。他的学思生命,通过他的画作,追求的是表达人类心灵中最伟大的寻找自我真实存在并且能够诗意地栖居的路径。而更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已经能够清晰地从他的作品中,体会到一种“共鸣”,发现他的画作在本质上,是能振动人内心的“道”的规定性导引下的心灵真实的视觉再造。这是一种“通天地于一气”的“道”的观念的形象化变现。步勇通过他的实践,显然已经敲开了这个可以引起我们产生“共鸣”的大门,所以,他是有希望成为水墨艺坛大家的。

    总之,在艺术创作中,步勇的《山溪菜园系列》,是他在中国国家画院“卢禹舜山水画课题班”研修以后的作品。这些系列作品,绝非“逸笔草草”和“放浪形骸”乃至“以意取象”等等通常品评绘画的言辞所可以形容的。在某种意义上说,步勇先生立足的,是明清王阳明的“心学”学说的最核心的思想原则,以及,是立足李贽的“童心”说的最核心的思想观念,而以袁枚“性灵”说为土壤,培植出的水墨的奇葩。所以,我们相信,只要坚持,不久的将来,步勇先生的绘画的境界,绝对是一个更大的精彩。
 


2009年11月21于鼓楼东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