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大美刀底生

——略谈芦海娇的篆刻创作思想及艺术特色
徐碧宇
        芦海娇是我非常推崇的一位具有浓郁诗意的女印家。在很多印人不约而同的挤在工稳印这条小船上望洋兴叹的时候,她却以独立的审美思想和创新精神,“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犹忆葛公冰华师治印,有风云开阖,壮士拔山之气象,先后开创了“葛氏公章”与“葛氏道教印”两大系列。斯人远逝,想见其运刀之际,眼前依然是八方风雨会冰城。作为葛公最亲密的人,芦海娇受其影响无疑是至深至远的,但她的睿智之处在于只借鉴了葛公的创新精神却又我行我法。因此,她的作品不求壮怀激烈,而是将传统元素相融合、相锤炼,使天地大美静静地从她的玉腕下流出,从而为鸟虫篆印推出了更新、更雅、更美、更高的创作理论与创作实践的空间。
 
        以我的管窥蠡测,芦海娇的艺术风骨由以下四个方面相构建:
 
        一是美学思想的生发与运用。作为工稳印,尤其是鸟虫篆印,很多印人的视角都聚焦于线条和构图上。于是,精工典丽似乎成为一种目标,这并没有什么异议。但作为艺术,想要上升到一种品位与境界,这种“目标”还嫌单薄,甚至于前路漫漫。多年执着于工印的芦海娇深知个中况味,所以她重新思考如何让鸟虫篆印摄宇宙之诗魂于其中,拓物象之众美于其外的问题。苏东坡说:“我书造意本无法”。其实,无法并非没有法度和秩序,而是法外求法,此法则更丰富、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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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力。以芦海娇的传统功力,它是具有创造“新法”的本钱的。是故她义无反顾的创造了,而且创造的有思想、有情感,更有耐人寻味的美学哲理。
 
        出名与垂名,同样是名,可深度与品位并不一样。当然,芦海娇并不屑于浮名,也不在意于虚贬,她注重的是艺术的品质和修为。因为她知道,缺乏思想的作品意义并不大。
 
        二是独树鸟虫篆的新典范。以我愚见,自古以来鸟虫篆印主要是由龙、凤、鱼以及鸟虫等图饰组成的,即使是道教印也只是由象征着日、月、星辰等点块相交构,绝无人物图饰的出现。
 
        芦海娇的不同凡响就在于她勇于和善于将人物形象不留斧斫之痕的艺术化的运用到鸟虫篆的创作之中,让观者在惊奇之后再喝一杯香茗或吸一支烟。
 
        她的“天地大美 笔随墨顺 心驰神往”朱文印堪称新印风的压卷之作。印面除了使用鱼、鸟等传统图饰外,居然以人物代替线条,而且这些人物图饰纯以点线构成,简约至“一”至“道”,且神采焕然。就技法而言,芦海娇用铁笔刻出了吴带当风的神韵;就哲学与美学而言,芦海娇触及了天人合一的内涵。在周易八卦中,初爻与二爻象征地道、三爻与四爻为人道,而五爻与上爻为天道。人立于天地之间,仰观宇宙、俯察品类或含道应物,付之于作品则形成了众美共荣,我心即禅的境界。芦海娇摄人物之形神于篆刻中的创作思想可以说前无古人,且合乎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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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人物外,古琴、奇山、水纹线等图饰也被她施之于鸟虫篆中,当我们体察其作品时,便觉得诗人雅士、高山流水与琴韵共融一画、共造一境,她以别开生面的艺术形式创建了我们的精神家园。
 
        不容忽视的是,芦海娇的匠心之处还在于她所塑造的一些鸟的图饰是鸟首人身的。这既勾起我们对“鸟官人皇”的远古时代的追慕,也与印中的人物图饰产生了艺术对话。同时,更是将鸟类陌生化和人格化的处理了,使之赋予了人的肢体语言及作者的情感。这丰富了鸟虫篆印创作的内涵和外延。万紫千红总是春,可以说芦海娇的作品创造出了天、地、人的和谐大美,这是印中求印者应当深思的。
 
        三是经典元素在涌动。苏东坡曾深有体会的说:吾文如万斛泉涌,不择地而出之。详观芦海娇的作品,不难发现其中有着众多传统的消息:古玺、汉印、花押甚至于唐宋官印等。这些元素被她运用得多而不散,行之有序,恰到好处。正是基于这些底蕴和妙思,才构建出芦海娇的鸟虫篆印的艺术体系。因此,她既攻小印,更善于创作巨印,这对于搞工印的人来说无疑是个挑战。但对她而言则得心应手,因为她的字法丰美高华,适于鸿篇巨制。从这个角度说,她堪称女印家中的大手笔了。
 
        芦海娇曾说,她的创作趋向于唯美主义。但对观其作,并无秀美之态,尤其是她的巨印,卓然有璞玉浑金、风尚高远之气象。故其唯美者,舍天籁之大美而其谁也?
 
        四是人文修养的蕴藉。无疑,芦海娇是位诗人似的印家,操刀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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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之际,则遣其诗兴作逍遥游。此外,她精于书画,其书雅逸不俗,其画则山水与花鸟兼长,且其本人为新人文化的领军人物卢禹舜先生的得意门徒。对于文学她也颇有造诣,加之多年在高校执教,使得她在理论与实践上多有建树。
 
        我认为艺术不是玩出来的,而是“境与思偕”的。当我们越是思考艺术二字时便会越发的对它产生新奇和敬畏之心。一切文化都是建立在以人为主体的文化体系中。因此,思想境界、人文关怀是不可或缺的。芦海娇的作品里正是奔涌着其美学思想与传统元素的活水,也奔涌着她的人生境遇和情感。如果我们抛开这些而一味的在作品里寻寻觅觅的找遗憾,则艺术将不再是艺术了。因为完美的东西世间本来就没有。
 
        宋人谢枋得曾有这样两句诗:“天地寂寥山雨歇,几生修得到梅花”。我将此转赠与芦海娇,当然也以此勉励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