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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骥才:抢救中国民间文化
2013-10-12
编辑 : 雅会
作者 : 搜狐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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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月底,天津大学,冯骥才在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文学艺术研究院接受《外滩画报》记者专访。只要在天津,每天他都会来研究院,直到晚上六七点才离开。研究院主体是现代主义风格,...

冯骥才,1942 年出生,天津人,著名作家、书画家、民间文艺家。作为“文革”后第一批作家,巴金、冰心叫他“大冯”。任全国文联副主席时,大家也叫他“大冯”。高中打篮球,他身高 1.92 米,双手可以灌篮,球友们开始叫他大冯。1985年,继代表作《神鞭》系列扬名后,他接连写了《三寸金莲》《俗世奇人》等“ 怪世奇谈”系列,将中国民俗文化付诸笔墨,构建出一个源自传统和致力于独创的津门。此外,他还是书画家,在他个人画馆——大树画馆中,收藏的 260 幅作品,几乎一半关于民间文化保护。

     7 月底,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伟岸的“70 后”冯骥才疾步向记者走来。只要在天津,每天他都会来研究院,直到晚上六七点才离开。

     文学艺术研究院于 2005 年建成,成为以理工科闻名的天津大学内一方独特的人文天地。建筑设计师为周恺,也是北京奥林匹克公园总体规划中方总建筑师。据说他主动请缨,担任研究院的设计。研究院主体是现代主义风格,具有典型的工业化色彩,与院内的水池、奇石,以及冯骥才民间收藏物相辉映。 步行研究院,随处可见冯骥才十几年田野工作的所得:一座明代木结构门楣立在庭院一隅,来自冀南黄河边民间,木质斗拱飞檐,历经岁月原本彩绘图案已几乎全被风雨洗去,只依稀留下点点绿色;散落的几处纤夫石,来自巴东巫峡香炉滩,为三峡蓄水前所取,石上清晰刻划着纤夫以绳拉船,经年累月摩擦留下的深沟……

     “在这样一种氛围中,放进我的人文理想,特合适。”冯骥才曾如是说。

     冯骥才自称“行动知识分子”—用行动来实现思想,或把思想变成充满活力的行动。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他的行动力更是惊人。用他助理小高的话来说:“来了就忙得找不到人,不是在见客,就是在处理各种事情。每天,只能见机逮住 5 分钟的时间向他汇报事务。”

     和他谈话时,也能感受到这位“行动知识分子”的高度紧张。冯骥才谈话密度相当大,他曾说这是因为他在寻找最恰当的词汇来表达最准确的含义,追求思考的严谨性、逻辑性、准确性。他说,自己身上有好几个口袋,每个口袋里都装着一件事,需做哪件事时,就翻哪个口袋。现在,“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的口袋行将翻完,冯骥才迅速将自己的手伸向了“中国传统村落”。

     目前,非遗名录有四级,国家一级的非遗有 219 项,省一级的 8500 项,市县一级的加起来,总计超过了一万项目。

     “2012 年以后,中国已进入了‘非遗后时代’了,我们基本上把中国大地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摸清楚了。”

     冯骥和中国民协几位负责人在乡村进行全国性田野普查。

     再花个十年抢救古村落

     2011 年,人民大会堂,冯骥才做了一个即兴发言。

     他向温家宝总理发问:“汶川地震时,你在北川,为大禹的故乡着急,因为禹里乡沉在堰塞湖湖底了。中华民族何止一个大禹的故乡?”

     他说,“我们有着五千年农耕的历史,基本都在村落里,但村落没有文字史。

     每座古村落都是一部厚重的书,可是没等我们认真翻阅,它就在城镇化和工业化的大潮中消失不见了。我们在这么短时间里,把中国 600 个原本千姿百态的城市,变成了同一个样子,这是时代的文化悲剧,是我们这代人的无知。”

     很多人觉得冯骥才说话太“冲”。然而,总理感动了。不到十天,“建设部的头头跑到天津来找我,说国务院让他们来找我研究村落怎么保护。”

     连夜,冯骥才写出方案。第二天,就将方案发给建设部。不久,建设部、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财政部四部委开始筹建“中国传统村落的保护工程”。今年 6 月,中国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研究中心成立。

     早在 2002 年,冯骥才曾对山西榆次后沟乡进行普查抢救,想要将其作为一个传统村落保护的案例样本。

     当时,他邀请了从事传统村落摄影工作数十年的摄影师李玉祥,一同去往后沟乡,对当地的建筑、民间艺术和民俗文化进行普查。离开后沟乡时,他曾有所顾虑:“我站在古村里,心想我们走了之后,谁来保护它?文物贩子听到消息,会钻到这里,买走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村民们富裕起来后,也会自己把它毁掉,盖小洋楼。怎么办?”

     如今,后沟乡情况良好,形成了村民自治,和开发商有序结合去进行改建,并没有完全旅游化,让村落保存了下来。

     “我觉得最好是,老百姓自己保护。”冯骥才告诉记者去意大利时的见闻。

     某年,他住在佛罗伦萨。清晨4 点多,上街溜达,见到一个人,拿着样东西在抬头看。他凝神细看,那人手里拿着块墙皮,墙皮上绘着彩色花纹,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老墙皮。那人正在寻思墙皮从哪块墙上掉下来的。找了半天,他发现是从窗户底下掉下的,就将墙皮放在这家门口。

     “这个细节给我印象很深,意大利每个人都拿文化当回事。如果拥有者不知道文化的珍贵,这是文化的悲哀。”冯骥才说。

     在城市化浪潮中,260 万个中国自然村,面临危机,其具体情况又不为人知。

     马知遥是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的博士后,他曾参加过非遗普查抢救工程中布老虎的项目,现在被调去传统村落研究发展组。他告诉记者,相比非遗普查抢救,传统村落保护更为复杂:“一是因为传统村落保护是跨学科的。一支考察调研队伍,需要建筑学、美术学、非遗、软件工程、考古学、民俗学等不同学科的专家,这与以往传统村落仅从建筑学上保护是不同的,冯骥才更倾向于传统村落的文化遗产保护和文化精神内涵保护,这在全球都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二是方法上,非遗是如年画保护那样,进行普查和抢救,而保护古村落,冯骥才认为则需要研究保护方法、标准,以及寻找千差万别的传统村落保护、发展的理论与方法。”

     “任何一个文化遗产后面都应该有一批专家”,这是冯骥才经常说的一句话,他所做的正是为政府提供了一个专家队伍做支撑。

     之前,葛村被媒体命名为“镇江最美的古村落”。有媒体曾以《冯骥才估计又要叹息“ 最美古村”又要拆了》大做文章。

     但研究院对此有所怀疑。以旅行者的方式,马知遥和同事去葛村考察了一个星期。他们发现当地的情形和媒体所报道的并不相同,以上的村民愿意拆迁,因为大多数老房子都处于坍塌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居住,村庄里苍蝇满天飞,村落结构非常糟糕,环境也并非山清水秀;而砖雕木雕等民间艺术,也没有媒体所说的那么多。

     “中国的传统村落有多少没有进行过核实,是否存在为了多捞国家投资,出现一些瞒报和谎报的情况。因此,我们要多走些地方,为传统村落提供标准,另方面,就是发现一些遗漏的传统村落,尽可能为政府提供一些真实信息。”马知遥说。

     因此,传统村落名录的认定就尤其重要。“我现在所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先把传统村落摁下来,”冯骥才告诉记者:“上个礼拜,我刚做完了第二批传统村落的评定。现在第一批,评了 646 个,第二批,不到 1000 个吧,具体的数我不能说。明年,我们要评第三批。”

     冯骥才坚称,“抢救不是书斋里的工作”。2001 年,冯骥才当选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其后十几年,他一直在全国忙碌于“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2002 年,这一抢救工程开始实施,计划十年完成。主要有三个对象,民间文学、民间艺术和民俗。冯骥才的身份是抢救工程的发起人。这年,他刚好 60 岁。

     “农耕文化不比城市文化落后”

     “真正的中国农民,他们比我们更懂得天人合一。农民跟自然的关系比我们真切得多,对自然的感知也真切得多。

     中国人把自然当做生命来感知,而农耕时代的一个村落里面,村有村规,有村约,有村俗。它有底线的,不能什么都干的。

     如果你要让农民,把好的农耕文明全扔掉,进入城市,他也进入不了城市的文明生活。他就变成一个文化的流浪汉,这才是农民最可悲的。”

     2013 年 7 月,冯骥才在天津大学文学艺术研究院。十几年来,与民间打交道的同时,文人冯骥才也学会了与政府、与官员打交道。最初,“抢救工程”在全国推行异常艰难。“比如,说服村长,你还得说服乡长和县长,如果他们不同意,得不到支持还是不行。”冯骥才对本报记者说,“我就像武训办学一样(艰难)。”
记者:1994 年,您在天津做“旧城文化保护”,是否作为您文化遗产保护的起点?
冯骥才:22 岁时,我也做过。那是“文革”前,城市变化是缓慢的。那时天津城里有很多砖刻,有很多砖刻大师,生活在天津。解放后,并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反而当作旧东西、旧文化。但我觉得非常精美。当时,我自己做过调查,纯个人的。我在自行车后面绑了一个凳子,带着一个破相机,有时看哪块砖刻好,我就在房前站那凳子上,把它拍摄下来,做记录——哪条街多少号有什么样的砖刻,还拜访了一些砖刻艺人。
记者:您做天津“旧城文化保护”,也是以影像的方式记录老城,但作为一个群体性的保护行动,更系统规模也更大?
冯骥才:当时我是做了三件事:第一、呼吁政府。这事就呼吁,现在老城的中心部分保存下来了。第二,把老城整个拍摄下来,让后代知道老城是什么样子。要不然,我们永远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留下一个文化存录,对一个民族很重要。所以,联合国文化遗产里边,有这个物质文化遗产,有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有一个记忆文化遗产,他们把文化的记忆看得很重要。第三,我就找市里要房子,做了一个老城博物馆。让老城的老百姓离开老城时,把属于老城历史生命的细节,捐到这个博物馆里。现在,博物馆已经建起来了。
记者:这三步是怎么想出来的,是不是有什么国外的方法给您参照?
冯骥才:我觉得是自己想的吧。当然,会有国外的一些理念,然后也经常出国嘛,会有一些理念。
记者:做文化抢救这些年,对您内心的提升是否有影响?
冯骥才:它跟我创作是两码事,不是大脑的同一个部分。我一部分去想绘画的事情,另外一部分去想文学的事情。比如,我到法国去了,我事先想好,我在法国去写点什么吧。忽然,我这次想换一种方式。我从来不用电脑写字,这次我在iPad写。我想用随记、散文、格言警句、对话,就是这样的一种非常自由的文体,就是综合文体。我不想写一般的,比如我看见一个什么东西我从那分析,不是这样的写,我是完全写我的思考。所以我写了一本西欧思想游记,我已经给了三联了。
记者:从作家到行动知识分子,会否因为责任重了,对创作有消极的影响?
冯骥才:没有,我觉得作家实际也不是在书斋里,作家要跟各式各样的人接触。作为作家,你要跟普通老百姓接触。我之所以要参与文化抢救,是因为这些跟老百姓密切相关,跟中华民族的历史,跟民族的集体性格,民族的独特情感,我们的观念是密切相关的,所以我想这些是一致的,写作和行动没有分离。
记者:您说您现在要把传统村落“ 摁下来”,是否因为每一个村落都有特性,需要分析,制定方法?
冯骥才:所谓的“摁下来”,就是先不要动它。如果某个村落要申报,我们专家认为你的村落应该受到保护,那需要村子给我们写一个承诺书——即绝对要保护好了,不能动它,要是你真正动的话,要拿规划。规划的话,需要研究,研究是一对一的,每个村落保护的方法、形式、手段,都不一样,它可能原则是一样的。
记者:您曾在与周立民老师对话时说,站在某个古村里,心想我们走了之后,谁来保护它?当时您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想到方法了吗?
冯骥才:我觉得最好的方法是,老百姓自己保护。中国城镇化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老认为农耕文化比城市文化落后,其实并不一定是落后啊。我觉得真正的农民,他们比我们更懂得天人合一。农民跟自然的关系比我们真切得多,对自然的感知也真切得多。比如,二十四节气,农民的感知比我们要强烈得多。二十四节气里有一个“立”字,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这个“立”字多美。春天还没有来,只要立春节气一到,春天立起来了,它推不倒了,它来了。中国人把自然当做生命来感知,而农耕时代的一个村落里面,村有村规,有村约,有村俗。它有底线的,它不能什么都干的。如果你要让农民,把好的农耕文明全扔掉了,进入城市,他也进入不了城市的文明生活。他就变成一个文化的流浪汉,这才是农民最可悲的。倒不是住了高楼,用抽水马桶才是幸福的,你给了他几十万钱,他可能全打麻将了。我觉得,怎么能让农民离开的时候,也知道他身上有美好的东西,但是我们没有人做这样的事。我们政府只是把城镇化的百分比数字,当作一种政绩来做。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挺大的问题。
     农民本身有很多文化。这些文化,对一个民族来讲,是根本性的。但是,农民并不知道这些文化的重要。我们个别知识分子,认识到它的价值,这是远远不够的。
记者:那您觉得,通过互联网,能否让更多中国人知道中国民间文化或古村落保护呢?
冯骥才:对,我觉得网络是一种办法,网络媒体很重要。最近十几年,我们在这方面做了大量的事,现在,老百姓基本知道“非物质文化遗产”,知道这个词了,原来这个关键词都没有,现在起码有这个词了,也知道应该保护了,保护概念有了。有和没有是不同的,有是一个时代的进步。但我觉得,除了互联网传播,还需要做教育。
现在,我们的教育,跟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文化距离太远。我们的教育太不以人为本了,也可能和现在整个的国家价值观有很大关系。
记者:那传统文化保护如果要可持续发展,除了教育之外,还有什么方式呢?
冯骥才:我觉得要可持续性,政府应该支持志愿者。在西方社会,文化保护主要靠志愿者,应该支持民间热爱这件事情,让人民去做。现在某些地方政府,当官的有问题,他只关心政绩,跟他政绩挂不上钩的事情,他没有兴趣,他恨不得把一切事情都变成他的政绩。
记者:还是要有专家在后面,然后大家一起来做?
冯骥才:对,政府首先应该听专家的,应该放手支持专家去做,还应该放手支持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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