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在中国古典美学中被作为一个基本审美形态,工虫是齐白石艺术成就的一个突出特色,顾恺之的“写神传照”理论,到了齐白石这里,成了要“为万虫写照,为百鸟传神”。从“形”的方面,他的学生余中英、儿子齐子如等画的草虫,都不逊于他,并且他多次与二人合作。与齐子如合作的草虫画仍有不少传世,如辽宁省博物馆藏的《枫叶知了》、《红梅双蝶》,私人藏的《莲蓬蜻蜓》等;与余中英合作的作品如现藏成都博物院的《篱豆蜻蜓图》(1936年),现藏四川博物院的《香火螳螂图》(1936年)。齐白石画的草虫,形神骨肉兼具;而齐子如、余中英等画的草虫,具形,少神,具肉,少骨。尽管齐白石在《莲蓬蜻蜓》的题款上称子如“画虫之工,过于乃翁”,但正如齐白石学生于非闇所说,“子如先生的画,确实可以乱真;可是,比起齐老师的工笔草虫,总是觉得工致有余而气韵不足,不如齐老师的有筋有骨、有皮有肉,使人耐看。”
谁能像齐白石在战乱动荡的年代深有“草间偷活”之慨?谁能像齐白石有“不教一日闲过”的坚持,并拥有近一个世纪的长寿?谁能像齐白石有不媚官场的自守?谁像齐白石对农村田园生活有那么刻骨铭心的热爱?“物色之动,心动摇焉”,在景物感动心情时,意境自然酝酿成熟。 因此,齐白石对草虫感同身受,心有灵犀,所以注定难以有人在工虫方面超过他。
“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又一个重要审美形态,所谓“妙”,是支配事物发展变化的精微奥妙又无从究诘的规律。因为“妙”的无规定性、无限性特点,使“妙”超越于有限物象,不拘泥于好看和华美,而是与“道”、“无”、“自然”等有更密切的联系,从而与宇宙造化的本体与生命相通。“妙”往往指一种同“神”相联系的美。齐白石有名言“作画妙在于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
齐白石的草虫,也有人认为太写实,其实齐白石的草虫形象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在似与不似之间。他画的草虫,比实物更美,更生动,更神气,而没有实物的狼狈、仓皇、蒙尘等。他是从草虫的具体形态中抽象提炼出最美的姿态而创作艺术形象。
几乎没有任何一种绘画技术能像中国工笔那样细致地刻画事物的“形”,而齐白石画的工虫,把这种细致做到了极致。
齐白石对草虫的关注,一个重要原因是对于乡村生活的留恋。在他眼里,具有生灵的草虫没有是非、丑恶,有的是生活的情趣。他把那些丑的、恶的,通常认为不入画的东西搬上画面,营造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草虫世界。这是一个生态平衡的世界——没有憎恨,也没有残杀,有的只是一种艺术的情趣。
齐白石进京前,曾捕养过许多昆虫:“蟋蟀、蝴蝶、螳螂、蚱蜢……无不应有尽有”。从1909年到1919年,速写的或工细的画在毛边纸上的画稿最少也在千张以上。 这使齐白石更好地观察各种具有生命力的草虫,并把草虫画得出神入化。
齐白石寓居京城后,北京画坛既是传统文人画的天下,又是西方绘画的传播中心,不管相对于哪个阵营,齐白石都是另类。
齐白石“画吾自画”,不盲从,不忌俗,不避俗,甚至以俗为傲,白菜、芋头、南瓜、笆等皆入画。在北京艺术圈里,不乏对齐白石绘画不认可的,因为他的题材对那个圈子来说,太“俗”,甚至有人称他“乡巴佬”,但由于他的作品贴近民众,有巨大市场。他这种“俗”,是把传统雅文化中的工笔做到极致后的“俗”。题材的俗,拉近了他与民众的距离,使他如鱼得水。
齐白石的“粉丝”也包括他的同事、朋友、乡亲等。他们的需求使齐白石一次次为满足这些需求作出改变和选择,从而最终取得空前的成就。早年画人物最有市场,花卉次之,画山水就有饿死的危险。昔年扬州有画谣“金脸(人物画)银花卉,要讨饭画山水”,所以齐白石曾一度画人物。
一些朋友出题目,也使齐白石更关注市场的需求。这些需求都成为齐白石的动力。
虽然齐白石内心更倾心于阔笔的大写意画,但人们对他那工致传神的草虫特别倾心,梅兰芳、尚小云、金城等各界名人纷纷请他画工虫,梅兰芳还正式拜师跟他学画草虫。这种工致的草虫也颇受市场欢迎,他历年的润格表明,凡画工致者画价必加倍。作为一个卖画为生的职业画家,不可能完全忽视市场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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