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要做出精品,除了形制、画工外,几个重要的辅助条件是,胎土须取自当朝老坑、色料须出自当年的原料产地、烧制使用柴窑。但这些年来,景德镇的高仿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全世界用来断代的科技测试标准数据都已被掌握,无论是胎釉成分还是釉面老化的实验数据,都可以做到。对高手而言,即便不是100%相同,九成以上的仿真度在技术层面都不成问题。
“即便仿到这个程度,专业上还是可以攻得破的。仿品与真品,就像孪生兄弟,虽然成分测试是一样的,但外部结构总有细节的不同。艺术是有生命的,这就不是靠仪器来检测的。有时候,实在遇到极难判断的情况,就不光是比眼力,而是比消息,打听这件仿品是由谁做的。但这些秘密的事情,古董商对外从来秘而不宣。”胡智勇说。
据业内人士的观察,上世纪90年代末至2005年前后,元明清的瓷器高仿品主要销往国外和香港的大拍卖行,而2005年以后,不仅有很多中国人到境外买瓷器回来,也有大量的瓷器回流中国,其中既有真品,也有不少是赝品。一些曾被老外古董商用噱头的故事包装上了国际拍场的高仿品,由于出身“名门”,国内拍卖行的业务员在审核的时候更容易放行。
胡智勇这些年看了不下百场瓷器拍卖和预展,在他看来,每场拍卖中都有仿品,在公认的一线拍卖行中也有不下10%的赝品。“2011年美国拍卖的万历百寿纹大罐便是赝品,此罐我在近几年至少见过三四个同样的仿品。乾隆九桃瓶、乾隆百鹿尊,乾隆斗彩团花案缸、万历青花百寿罐这些都是按真品一比一实物仿制的,2012年一只乾隆斗彩案缸在美国也自动撤拍了,圈内之乱可想而知。”至于拍卖公司宣称的新发现的老瓷器,赝品率更不下20%~30%。这些瓷器如同阳澄湖的“洗澡蟹”,做好著录、来源,在境外的拍卖公司先托一个高价,产生知名度,过段时日辗转回国内市场卖第二次,两次相隔时间还不能太长,通常为1~2年,以免时间成本太高或遭遇市场风向变动。第二次国内上拍接手的人,便是高仿链条里资本之手伸向的“猪”。
为了与瓷器市场中的资本力量博弈,现在精明的行家还会留心著录年份。胡智勇说:“1993年后,海外拍卖市场就能陆续能见到高仿品了,且越往后越成熟、越多见。九十年代初期,主要仿市场热点,如宋代瓷器、元青花、明宣德、成化,以及清雍正和乾隆的常见品种。所以,1993年是一个分水岭,这之前的著录含金量比较高。买古董瓷器,尤其是高价货最好参考1993年前的著录。”
事实上,资本之手不仅伸向元明清的古代瓷器高仿领域,近现代瓷器同样难逃。与珠山八友同时代的王步,其青花瓷雄浑、简朴、大方、清新有致,洗去晚清的繁缛格调,开创了当时陶瓷界一种崭新的画风,被誉为“青花大王”,他晚年自称“陶青老人”。
王步孙子王青2011年告诉记者,在北京某拍卖公司看到爷爷的仿品,甚至能估计出是景德镇哪位熟人仿的。“仿制的人与爷爷同我们家都认识,他也已经退休了。”但王青并没有要求拍卖公司撤拍,在他看来,其一没有时间也没有证据去申诉,其二面对的是有话语权的拍卖公司,取消拍品的概率很小。作为年轻的当代瓷人,王青的作品也慢慢登上拍场,彼此间需要良性互动。
“仿二代”的细分市场
在景德镇采访时,《东方早报·艺术评论》记者不止一次听人说起,一位民间高仿者的姐姐,上世纪80年代末因盗墓而入狱。过去还有人曾在景德镇御窑厂(注:明清两代烧制宫廷瓷器的部门)旁边租借店铺,白天卖瓷器,夜晚打地洞盗挖残器和瓷片。
20多年前,宋代影青瓷对景德镇人来说,简直是唾手可得。据向元华回忆,湖田窑的窑址就在“六○二所”(注:中国直升机设计研究所又称六○二所,位于景德镇东郊)那边,当时整个山体都裸露在那儿,没有人保护。那里有大量宋代的工业遗存垃圾,很多一手资料,譬如壶嘴、壶把、碗、碗底都能找到,各种烧坏、烧黏连的瓷器废品遍布一座山。星期六星期天休息的时候,向元华就去山上找资料。
除了从出土的残件中获得古代瓷器DNA,景德镇陶瓷馆也是一个重要的研究基地。包括九桃瓶、百鹿尊在内的景德镇陶瓷馆的许多重器都曾被仿制过。
与向元华齐名的、以仿制元青花而煊赫的原陶瓷馆馆员黄云鹏就曾说:“1981年起,我们就开始仿制元代青花瓷和永乐、宣德青花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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